資優生的青春輓歌
自親子天下截錄
陳鴻彬心理師 小彬老師 親子關係 生命
【渾身是刺的孩子】
「是我爸媽要我來的,但我不需要跟人談,你別白費力氣。」初次見面時、確認爸媽離開視線後,他說。
活像隻刺蝟,卻也直率與坦白。
活像隻刺蝟,卻也直率與坦白。
「我明白,因為你的語氣已經傳達出你有多不爽。」我不受影響,倒是他自己聽了後忍不住「噗哧」一聲笑了出來。
「有這麼明顯喔?」他問。我點點頭。
「有這麼明顯喔?」他問。我點點頭。
嚴格說來,他不算是我的個案、更不是我的學生,純粹只是因為他的父母曾跟我在同一個義工單位服務、有些許交情,所以希望我能夠與他們正就讀高三資優班的兒子談一談。至於這對父母的訴求,他們不好意思明講,但因為已被許多家長請託過,所以我心裡大概猜得出來。
「雖然我認識你爸媽,但我不是他們的『打手』,更沒有領他們的薪水,所以也毋需『效忠』他們。」,我喜歡直來直往。
聽到「打手」、「效忠」這些字眼,他笑得更開了,「你真的很有趣,跟其他我爸媽找來『輔導我』的人很不一樣,夠直白。」
「看來,我不只不是第一個『官方代表』,可能連十名內都排不進去?」我們相視而笑。第一次見面的剩餘時間裡,就在聽他分享「遇過哪些種類的『官方代表』」中度過。
看著笑顏逐開的他,我知道:他的防衛,放下了。
【資優生的原罪】
從小到大,不只一路就讀資優班,在資優班裡更是名列前茅,大家都說他是「準醫科生」。這個向來孝順、聽話的孩子,讓這對父母很自豪。
但,特別的是:高中二年級以後,他的成績明顯滑落很多。「再這樣下去,怎麼上得了國立大學醫學系?」他父親憂心地說,母親則在一旁靜默不語。
與這孩子接觸幾次後,他學習上的天賦以及聰明的模樣,都令我印象深刻。我不禁萌生好奇:成績退步,是他「不為」還是「不能」?
隔週見面時,我轉達了他爸爸的擔心。
「奇怪,為什麼成績好就一定得唸醫學系?」他嘲諷地說,嘴角牽動了一下。
「那你愛什麼系?」我直接破題。
「生命科學系」他回答得也俐落,「但我爸媽眼裡只有醫學系,從來不問我喜歡什麼;即使我說過,他們也假裝沒聽到。」
「所以最好的方式,就是讓成績爛到上不了醫學系,就可以做自己。」我歪頭看著他。
「我果然不能小看你!」,他說完,偌大的空間裡,留下我們兩個人清朗的笑聲。
【死諫】
「學科能力測驗」(一種大學入學考試)成績公告後的隔天,他來找我。他依舊拿了一個有機會錄取私立大學醫學系的成績;照理說,他應該會憂愁於「無法照自己的喜好填志願」,可是他沒有。
「你有什麼打算?」我問。
「我還是會照他們的意思填,繼續做他們眼中的好兒子。上大學後,再做回自己。」他表情漠然、不帶情緒。出奇的冷靜,讓我有點不寒而慄。
我依稀感覺到有些不對勁,問他:「你打算怎麼做回自己?」。他笑著搖搖頭,喃喃地說:「你不會想知道的!」。沒想到,這也成了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。
我向來頗相信我自己的直覺,而且為求謹慎,所以約了父母見面。但自從孩子的成績公告後,這對父母態度變得冷漠,多次以「忙碌」為由推託見面,直到我下最後通牒,留了訊息給他們:「如果你們還想要這個孩子,請主動與我約時間一聊。」
「他現在確定可上得了醫學系,雖然不是國立的、我們不甚滿意,但尚可接受。所以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吧!」一見面時,父親劈頭就說。
「當然,如果你們所謂的沒問題,是指『上醫學系沒問題』,那的確是。」我看了一下這對父母,深呼吸了一口氣,緩緩地把每個字說清楚:「但他的情緒狀態,其實不太尋常,我擔心會有自我傷害的風險或發生無法挽回的遺憾。請你們務必多關心他的感受與生活、了解孩子想要什麼!因為比起是否能上醫學系,這件事更令我不安。」
「你多慮了!我太了解這孩子了,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。」父親笑著說。感覺笑裡還帶點「大驚小怪」的嘲弄。
我突然發現,那種「被嘲弄」的感覺,或許就是這孩子十幾年來最熟悉的感受。
「該提醒的我已經提醒了;而且,他是你們的孩子,不是我的。」我的話語裡,其實帶有情緒,但這對父母是否能感受得到?還是,依然選擇漠視這些情緒,就像一直以來漠視孩子的聲音與感受那樣?
時光飛逝,我淹沒在日常忙碌的時間流裡,不知不覺像快轉般、到了九月底各大專院校開學的季節。
微涼的午後,我手機進來了一封訊息。打開之後,我顫抖著身體,頹坐在辦公室椅子上,久久無法自己
「我們錯了,不該沒聽進去你的話。孩子今早被發現在外宿的房間裡燒炭輕生,印有『醫學系』三個字的學生證下壓著遺書,上頭只有簡單幾個字:『親愛的爸媽,這輩子我很努力地當你們的乖兒子,下輩子可不可以讓我做回我自己?』。他的告別式,我們希望你可以來送他最後一程,這是我們僅存少數還可以為他做的事情之一。」
我幾乎可以感受得到打著這些文字時,父母的心情有多悲痛。只是,我腦海裡忍不住反覆想著:「這一切,其實有機會可以避免的,不是嗎?」
去送孩子最後一程時,我選擇站在遠遠的地方,因為不忍卒睹父母的哀痛逾恆與悔恨自責,更不敢直視我自己的憤怒與遺憾。
那一刻,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麼叫做「不見棺材不掉淚」。
我帶著極度複雜與矛盾的情緒往前走,即使深知這對父母需要受到協助與陪伴,但我始終無法勉強自己靠近他們,只能請專業領域的朋友接手幫忙。而從那天起,更有長達數年的時間,我一概推拒所有親友請託、不跟他們的孩子談。
「如果你找我,是想透過我對孩子的影響力、勉強他去走你們想要他走的路,那很抱歉!我無法幫這個忙。」我總是如此回應他們。
去送孩子最後一程時,我選擇站在遠遠的地方,因為不忍卒睹父母的哀痛逾恆與悔恨自責,更不敢直視我自己的憤怒與遺憾。
那一刻,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什麼叫做「不見棺材不掉淚」。
我帶著極度複雜與矛盾的情緒往前走,即使深知這對父母需要受到協助與陪伴,但我始終無法勉強自己靠近他們,只能請專業領域的朋友接手幫忙。而從那天起,更有長達數年的時間,我一概推拒所有親友請託、不跟他們的孩子談。
「如果你找我,是想透過我對孩子的影響力、勉強他去走你們想要他走的路,那很抱歉!我無法幫這個忙。」我總是如此回應他們。
【孩子不是父母用來填補遺憾或履踐夢想的工具】
我們都是一邊長大、一邊遺落某些幼時曾有過的夢想或願望。這些失落,或許是因為能力的限制、環境的不允許,或是經濟方面的不足。
帶著這些遺憾往前走,直到有一天,當我們成為「父母」,有些人在孩子身上看見自己曾經有過的夢想有機會實現,並在孩子身上投射我們自己的期待。
渾然忘記:孩子,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,而非我們用來填補遺憾與失落的工具。尤其是當孩子乖巧、孝順、聽話,極容易使我們慣性忽略他們的聲音,而只專注在我們自己身上。孩子,更不是我們的「事業」,請別把他們當成事業來經營。他們,活生生、有情感、有想法,和你我一樣。
有太多的孩子曾告訴過我,他們感受到的是:爸媽愛「他們當年達不到的夢想有機會實現」、愛「面子」,勝過愛他們。
你,在孩子心目中,是這樣的父母嗎?
❤寫在最後的暖心呼喚❤
每個人,都會有幽暗低谷,連心理諮商專業人員也無法免疫。如果你感覺到自己生命似乎走到「過不去」的關頭,懇請你給自己一個機會、也給專業人員一個機會,陪伴你走一段路,或是拉你一把。
24小時會談專線(生命線協會,半夜也可以打):1995(手機與市話都可直撥)
張老師中心協談專線:1980(手機與市話皆可直撥)
有太多的孩子曾告訴過我,他們感受到的是:爸媽愛「他們當年達不到的夢想有機會實現」、愛「面子」,勝過愛他們。
你,在孩子心目中,是這樣的父母嗎?
❤寫在最後的暖心呼喚❤
每個人,都會有幽暗低谷,連心理諮商專業人員也無法免疫。如果你感覺到自己生命似乎走到「過不去」的關頭,懇請你給自己一個機會、也給專業人員一個機會,陪伴你走一段路,或是拉你一把。
24小時會談專線(生命線協會,半夜也可以打):1995(手機與市話都可直撥)
張老師中心協談專線:1980(手機與市話皆可直撥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